翌日下午,冯以容去了杜若家里,看望段洪。</p>
杜若说,老爷子的顽疾已差不多痊愈,段洪打算收拾东西,回筑城去了。</p>
这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,但是,段洪来这么久,硬是忍住了想去见段奎的情绪,偶然见到儿子几面后,他不想去打扰儿子自视为平静的生活了。</p>
家,他和妻子守,等着段奎想通了再回家。</p>
杜若不知道该怎么劝他,好说歹说,段洪依旧不愿意留下来。</p>
对于段洪独特的情绪,冯以容非常理解,那平凡的土地养出来的孩子啊,内里很是朴实,他们一辈子深深眷念着土地,一天不去侍弄一下土地,心里就不安宁。最重要的是,父子俩的结,段洪不知道如何解开。因此他来北京,只想偷偷看一眼儿子,他过得好,他就心满意足了。</p>
来到杜家。杜有为已去上班,家里只有杜老爷子和杜若。杜若扶着老爷子笑意盈盈地来回走动,段洪垂头坐在沙发上,一声不吭。</p>
“冯记者。”见到冯以容,段洪十分诧异,他不知何时冯以容也来到了北京。</p>
“段师傅,听说你找到了儿子,恭喜你,我想着或许你可能需要我陪你去看看,就来了。”冯以容笑着道。她明眸清澈,灿若繁星,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桃枝,和煦温柔。</p>
段洪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,这些天,他反复思量,在他的心里,其实是想和儿子说说话的,但他害怕被拒绝,杜家是东家,他不好意思开口,自己嘴巴又笨,胸中的苦楚不知道向谁诉说。</p>
冯以容的到来正好助他解决了燃眉之急。</p>
他满心欢喜,高兴地说道,“好好好,太谢谢你了,冯记者。”</p>
“我已经辞职了,不再是记者,段师傅你叫我小容就好。”冯以容依旧温柔地看着他,说道。</p>
在段洪的指引下,他们两人来到了段奎上班的口腔医院。</p>
他们卡好了点,到的时候,段奎刚好下班。</p>
段奎二十五岁,红光满面,眼睛炯炯有神,穿着一件合体的运动装,周身透着一股青春的气息。</p>
他正看着手机,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。</p>
见路被拦住,他抬腿打算绕到一边,却被“段奎”二字止住了脚步。</p>
这是自段洪到达北京以来,第一次与段奎正式碰面。他的背本来是直的,此刻,他却弯下腰来,低着头,双手捂面,低声啜泣。他的全身都在颤动。</p>
忽然,他的声音变成长嚎,啼哭里夹杂着激动和悲伤。就像一匹失去幼崽又重新找回孩子的母狼,在旷野上“嗷嗷”叫唤。</p>
“找个地方,我们坐一坐。”冯以容出声道。</p>
段奎没有见过冯以容,却记得段洪的模样,他的喉结微动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,他弯腰,扶起段洪,跟着冯以容的步伐,走进了一家餐馆。</p>
冯以容选了一个安静、方便说话的角落,并叫来服务员,点了几个菜。</p>
有些话,干巴巴地说,不知道从何说起;或许吃着菜,会自然一些。</p>
“你怎么来了?”段奎说道。他如此坦率地表达自己的诧异,并将这种惊诧对比于段洪的动容,显得十分冷漠。</p>
“就是来看看你。”段洪局促地说。泪水在他的起伏不平的脸上纵横交错地流,沿着两侧滴落,躲进衣领里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