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，是宁馨回到家中的第二日。</p>
她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，还是甜甜糯糯的。</p>
会安排吴妈做好吃的晚饭，还会时不时进到宁成文的房间里，指点几句他的功课。</p>
甚至会坐在房间里给在淮南管书会的负责人写些书信。</p>
看起来一切如旧。</p>
可宁成文知道，这样的馨儿和往日区别太大了。</p>
“馨儿，你要聊聊吗？”</p>
这日晚饭之后，宁成文拦住了又要去后院看小鸡的宁馨。</p>
他觉得女儿是想用许多事情填满内心的空洞。</p>
可是，哪有那么容易被填平呢？</p>
“怎么了爹爹？”宁馨眼睛弯弯的回头看他。</p>
宁成文心里咯噔一下，他甚至看不见宁馨眼中的光亮。</p>
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……</p>
楚慎当时送她回来的时候只说宁馨在外面遇到了些事情，但没有受什么伤，叫她在家好生休养。</p>
没看见于四叔和李贵。</p>
梧桐也像受到了什么惊吓，傻兮兮的。</p>
宁成文不敢问宁馨，只能自己一日一日的陪在女儿身边，怕她情绪不好。</p>
可事到如今……</p>
宁馨淡淡道：“没什么事情啊，日子还是要照样过得，不管有谁没谁都要过下去。”</p>
叔爷和李爷爷都走了。</p>
是想要让她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。</p>
“爹爹。”她转过身走了几步，走到宁成文的近前，认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：“马上就要殿试了，你有没有准备好。”</p>
这一次有着五元及第名声的宁会元，其实直接六元及第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。</p>
但也不排除会不会有人使绊子。</p>
宁馨觉得，所有人都为宁成文走到今天这一步出了很多的力气。</p>
那么他必须得考出一个好成绩才行。</p>
“准备好了，馨儿放心。”</p>
宁馨想的这些，宁成文自己也想到了，他确实也非常认真地准备过了。</p>
可无论怎么样，他还是想要问一句于四叔和李叔都去哪儿了……</p>
馨儿到底经历了些什么，才变化如此之巨大的。</p>
宁馨看得出来他想问什么。</p>
她也知道有些话就是不能说的。</p>
于是，她想了想只道：“叔爷和李爷爷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，若是你感念他们的恩德的话，切记，一定要努力，好好考取这一科，才不枉费大家的付出。”</p>
宁馨语气平静。</p>
已经不再是过去每次给宁成文|做动员时候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。</p>
她来这个世界以后，曾经最大的主线就是带领着宁成文在科举这条路上奋勇向前，所向披靡，考到最高峰。</p>
可是现如今，这一条任务主线她好像马上就要完成了。</p>
下一个任务……</p>
“小小姐，衡王，衡王殿下来了！”</p>
阿林快步跑进来禀告，可他还是迟了一步，顾绯几乎是跟在他后面就跑了进来。</p>
宁馨坐在椅子上，抬起小脸正好就对上脸上都是汗水的顾绯。</p>
她忽然就想起来。</p>
那一年初遇的时候，顾绯一身红色的斗篷，小少年笑容明艳到，几乎晃眼的样子。</p>
宁馨心里难免有了一丝波澜。</p>
曾经那样好的一个少年人，怎么如今变成了自己的仇敌呢。</p>
她眼眶有些微微泛热，想到自己很害怕的一个词，物是人非。</p>
“爹爹，你先出去一会儿，我和王爷说几句话。”</p>
可是直到现在为止，她甚至还能分心安抚宁成文，叫他离开战场，不要听到自己和顾绯之间的对话。</p>
“馨儿，可是……”</p>
宁成文当然不愿意。</p>
但宁馨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其中安抚意味可见。</p>
他莫名的就像是被摸了头的小猫咪，乖乖的朝顾绯躬了躬身，然后转身出了房门。</p>
这屋子是府内的花厅，很宽敞。</p>
宁馨坐在主位上，顾绯作为客人，没人让他，他也自动自觉的坐在了宁馨右手边的下首第一个位子。</p>
“小不点，你听我解释。”顾绯着急。</p>
宁馨却是淡淡一笑，然后抬手拦住了他后面的话。</p>
“不必，衡王殿下，你是王爷，我不过是一介草民，有幸能和王爷做过几日朋友已是草民的幸事，怎能还要王爷跟我解释什么。”</p>
她是恨顾绯的，可好像又没有那么恨他。</p>
错了就是错了，错就错在自己最开始就不该相信顾绯。</p>
本来就是利益两方，她怎么敢相信顾绯真的会放他们走呢。</p>
而且……那些黑衣人还说了，不管怎么样都不许伤害自己……</p>
呵，这八成是这位衡王殿下给他们二人友谊留下的最后一点点仁慈了吧。</p>
那自己还真该感谢他了呢。</p>
顾绯一时语塞，他想说那次刺杀不是自己安排的而是父亲淮南王。</p>
可父亲也是为了自己，这样说出口，难免有些落井下石。</p>
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，宁馨突然又道：“你放心吧，我叔爷、李爷爷都死了，你的那些人太厉害了些，但还留了我一命，真的要多谢王爷。”</p>
“我、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</p>
顾绯手足无措，想要解释，却怎么也不知道从哪儿下口。</p>
宁馨看他的眼神几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</p>
顾绯受不了这样的小丫头。</p>
半晌，他突然问了句：“你……是要与哥哥为敌了么？”</p>
“是。”宁馨看也没看他，坦然道：“我此后一生都将与你为敌，你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，我宁馨就算是死也要把你拉进沼泽，让我们一起腐烂吧。”</p>